【朝耀】听风者
之前参本的哨向文
亚瑟翻过围墙时又见到了那只薮猫。
夜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并不舒服，这个地方十分干燥，尽管白天足够热闹，但夜晚依然显得毫无生气，只有不远处的酒吧偶尔泄露出一两声尖叫。
形如小型猎豹、有着修长四肢的猫科动物懒洋洋地趴在墙上，因为墙边的动静，那双又高又圆的耳朵微微抖动一下，转向了亚瑟。
它侧过头去，当眼中投影出的是一张已经看过好几天的熟面孔时，它半阖着眼帘，又将脑袋转回去，重新眺望着夜色中的小镇，一如它之前几天一样安静。
在这片可以称为荒漠的土地之上，是不可能出现薮猫这种动物的，不过若这只并不是野生动物那就并不显得有多奇怪了。
第一眼亚瑟就看出来，这只薮猫是一只量子兽，属于一名向导。
因为亚瑟动作的停顿，一直跟着亚瑟的成年雄狮开始绕着亚瑟转着圈儿，尾巴上那深色鬃毛不时地从亚瑟腿上扫过，它不时地抬起头，望一眼那从没给过他多余注意的薮猫。
亚瑟可以深刻地体会到量子兽此时心中的焦躁，自从第一晚翻过围墙时见到这只薮猫，他的量子兽就一直处在不安稳的状态当中，尤其这几天夜晚，更是闹腾，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作为黑暗哨兵亚瑟·柯克兰的量子兽，它从未曾在任何时候掉过链子，哪怕当亚瑟还是一个刚觉醒的年轻哨兵时，它身为一只小奶狮都显得十分沉稳可靠。
如今这种意料外的遭遇让亚瑟不得不在心中微微叹气，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只薮猫给自己量子兽带来的不同感觉，或许那就是哨兵与属于他的向导之间那种奇特的反应，可惜他是来完成任务的，而不是来相亲的。
他也曾在白天时抽空寻找过这只薮猫的主人，但一无所获，哪怕五感敏锐超出常人许多，亚瑟也没有感受到薮猫的主人，那个向导的存在。
伸手轻轻摸了摸狮子的头，亚瑟挠了挠量子兽的耳朵，率先迈开了步子，很快隐入了小镇暗沉的夜里。
狮子在原地踏步了几秒，回头望向月光下的薮猫，它依然安静地趴在那儿，除了第一眼外，不曾再多给过狮子或者亚瑟任何其它的注意。
也是因为它一直以来对亚瑟态度的淡漠，让亚瑟并没有对它动手，将那个知道他夜晚外出的薮猫的主人给逼出来。
狮子踌躇片刻，最终收回视线，跟上了自己主人的步伐。
亚瑟是个哨兵，还是哨兵当中等级最高的黑暗哨兵，尽管拥有着比普通人更超然的位置，但很多时间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十分操蛋。
他在十二岁那年熬过可怖的觉醒期后对于自己的改变感到惶恐，庆幸的是他的父母柯克兰夫夫给予了他很多的帮助，才没有让刚刚就读初中的他对于自己的与众不同而感到害怕。
年幼时的他信任了父母的安慰和找上门来属于塔的那些人，他们给他描画了一块非常美味的大饼，等到真正咬到口中，亚瑟才知道那是多么的难以下咽。
他的一生都将被人为的操控一部分。
他会为了公会的各种任务而奔波，很多时间远离人群活在只有哨兵和向导的世界，然后哪一天等待着塔指派一个向导给他，然后两个陌生人就这样结合，一起生活一辈子。
尽管很多时间亚瑟对于那些政客们感到极度的不耐，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值得他去尊敬和敬佩，毕竟这世上不是所有政客都是大腹便便，为了自己的利益拉着各种遮羞布扯皮。
在他进入塔后没有多久，新的、关于管理哨兵和向导的法律在不少政客的推动下重新进了制定，在这个做什么都要兼顾人权的时候，哨兵和向导也总算能够自己喘一口气，不用时时接受着塔的监控，并且生活中万事都要被插手了。
亚瑟借此机会离开了塔，生活在普通的人群当中。
黑暗哨兵拥有着极为出色的自控能力，在理论上并不一定需要向导的扶持，最难捱的结合热他也只需要一片小白片即可轻松解决，因而没有向导的他拿到这种居住权并不困难。
他在柯克兰父母居住的同一个城市郊区买了个小农场，每天喝喝茶看看报，过得生活比他的父亲柯克兰先生还要显得更复古，但他喜欢这样的生活，血和热他已经经历的足够多，没有什么比安闲稳定更能够吸引他的了。
可他还是要时不时去公会接一些任务，为了“彰显他并没有对这个世界产生该死的恶意”，告诉塔“他是一个怀有为人民服务的美好向往的黑暗哨兵”。
而能交给黑暗哨兵的，除了操蛋的S级政府委托的棘手任务，没有其它。
亚瑟缩紧了肩膀，拉了拉风衣的领子，独自一人行走在夜间的道路上，虽然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脚底的路面是已经损坏的柏油马路，不时会有砂砾与石块，但他的脚步毫无声息，就像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狮子一样。
这个任务尽管是S级，却并不适合来更多的人。
黑暗哨兵是哨兵当中的王者，出现的概率极低，而且一个极大区域往往只会有一个黑暗哨兵的存在，这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在亚瑟接下这个潜入偷窃的任务之后，公会就直接撤销了招募更多人手的通知。
其他的哨兵或是向导加入这种任务大约只会拖亚瑟的后腿，而和他同一个等级的黑暗哨兵，他们是绝对不愿意和另一个黑暗哨兵搭档的。
亚瑟并不多么想彰显自己的战斗里如何强横，偏生要把一个偷窃的任务做成血腥的战斗任务，在他看来能够以最方便最简单的方式完成任务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是他外出踩点的第三个夜晚。
亚瑟脑海中对于踩点这个词语的使用感到并不爽，然而尽管他是更多人眼中正义的一方，但他即将要做的行为的确和传统意义上的小偷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镇子不大也不小，位于荒漠的边缘地带，站在镇子边远眺，还能看见不少直立的仙人掌正显摆着自己满身的尖刺。
处于这样的地区，这个镇子应当多少与荒凉这个词有那么点儿联系，夜晚看上去时多少沾点边，白天却热闹的不像个镇子，相反，像是一座小城。
盖因为这个镇子上建起了一座制药厂，便宜的低价让制药厂的面积格外庞大，空缺的岗位、不菲的工资吸引了大量人口的入驻。
没有惊动工厂围墙上的警报器，亚瑟就已经站在了厂房顶上，他蹲站着，一双碧色的眼扫过早已经熟悉的药厂环境。
第一晚时亚瑟就已经全部弄清楚了药厂的建筑物分别都有什么功能，他甚至还翻进了几间厂房。
经过几晚的探查，亚瑟已经清楚这座药厂上面的建筑物是小镇大部分居民生活经济的来源地，而药厂的地下，则有着另一片不为人知的天地。
只可惜亚瑟还没有寻找到能够安全无虞进入地下的方法，他对于药厂的地下世界并不是那么清楚，直接杀进去只会是下策。
但这个任务并不着急，他有许多的时间去慢慢解决，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去慢慢等待。
吹来的夜风不再干燥如初，里面隐约包含了一丝水汽。
亚瑟从一个办公室的窗户翻出来，抽了抽鼻子，立刻知道这座小镇即将迎来一场雨，站在他身边的狮子也打了个响鼻。
他们俩都不喜欢被淋湿的感觉。
回到旅馆围墙前时，那只原本懒洋洋趴着的薮猫已经不见了踪影，如同之前每一天夜晚一样。
亚瑟从同样的路线回到自己的住处。
小镇只有两家旅馆，环境几乎一样，都是汽车旅馆，简单的二层小楼房，楼下停车楼上睡人，房间的墙壁很薄，稍大一些响动隔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房间里环境也十分简陋，一张躺上去之后翻身都会吱呀作响的铁制单人床，一把椅子一张长桌，连柜子都没有。
亚瑟锁好门伸了个懒腰，刚刚在床上坐下，外面哗啦啦下起了雨。
小镇一年四季也下不了几场雨，这场雨到是出乎预料的大，引得一些被雨声惊动的小镇居民都拉开窗帘望上几眼。
只是这雨的时间并不长，不到半个小时就停了，再也没有了响动，空气里潮湿的味道渐渐散去。
亚瑟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查看着这几天因为没能够看报纸而漏掉的新闻。
黑暗哨兵可以很长时间不休息，强悍的身体给了他们可以这样任性的资本。
但亚瑟会选择拥有一个规律而健康的作息时间，可惜隔壁的住客们并不体恤一位黑暗哨兵强大的五感带来的烦恼。
左边住客不知从哪儿带回了一个妓女，两个人正做得火热，右边的住客居然带着一个婴儿住在汽车旅馆当中，哭闹的啼叫堪比十个女高音同时放声歌唱。
亚瑟已经可以忽略生活中那些常人都难以忍受在他身上更会放大无数倍的各种骚扰，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手机，曲起一条长腿，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离开家才刚刚不过四天，亚瑟已经开始无比想念他那温馨的、安静的、无人打扰的小农场了。
隔壁的住客们在清晨的一阵咣当咣当响动中离开了。
亚瑟这才偷得几个小时的休息时光。
亚瑟醒来时已经是快要中午，黑色触屏手机上写着11:27，亚瑟在床上又躺了两分钟，最终在吃包里的面包和出去觅食当中屈服于后者。
他已经赖在旅馆里好几天和自己带来的面包相依为命，如今心中对面包已经有了抵触的情绪。
亚瑟迈过躺在地上露着肚皮呼呼大睡的狮子，在房间角落的洗手池边仔细清理了自己一番，和头顶翘起的那根头发斗争了许久这才终于让它服帖在后脑勺上。
亚瑟套上了一件浅褐色的风衣，戴上了一双黑色的皮手套，打开了旅馆的门。
原本睡得天昏地暗的狮子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起身抖抖身上的毛发，慢悠悠跟了出去。
但是它没有走出几步路就被亚瑟强硬地收了起来，尽管它对此表达了抗议，但依然没有能让亚瑟将它放出来。
无关紧要的时候亚瑟对于自己的量子兽都是放任自流，它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但在这个小镇上亚瑟还有事情要去做，他能因为黑暗哨兵的能力掩盖住自己哨兵的身份不被发现，但是一只明晃晃的量子兽跟在身边可太过招眼，几乎在告诉其他的哨兵和向导——快看这儿有个哨兵。
和小镇旅馆业的不发达呈现相反态势的是小镇的餐馆，因为在这儿工作的人很多，而药厂并不管午饭，所以不少来不及为自己准备午餐的人会选择在小镇的餐馆上用餐。
亚瑟在几家快餐店前晃悠过去，对着快点门口张贴着的海报多少流露出一些不屑：“哼，美国佬的汉堡……”
最终亚瑟进了一家写着墨西哥相关单词的小餐馆。
餐馆里十分忙碌，刚刚被一个无耻的中年人摸了屁股从而赏了他一巴掌的蒂尼撕下了手里刚刚写完的点餐单放在桌上，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外刚刚进来的青年。
亚瑟拥有极为出众的外貌，这让他不仅在向导当中人气极高，在普通人眼中也拥有不低的吸引力。
蒂尼一下子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她悄悄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带着笑脸迎了上去：“您好先生，您想要点些什么？”
蒂尼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餐馆里已经坐满了人，往常她会因此而高兴，这意味着她可以拒绝新来的客人稍微喘上那么一口气休息片刻。
然而此时她只想要谴责这些客人为什么吃饭会这么慢。
终于她眼睛一闪，发现了角落那张四人桌边只坐了一个人，而且那位客人是这儿的常客，很好说话，蒂尼赶紧开口：“先生，请问您介意和别人暂时拼一下桌子吗？”
餐馆里拥挤的人群吵闹的环境让亚瑟皱紧了眉头，他想要转身离开，但脑海里却传来了狮子的吼声，亚瑟并不知道一向安静的它到底在闹腾什么。
尤其当亚瑟想要离开的时候，狮子几乎可以说已经在撒泼打滚了，似乎想要从亚瑟体内挣脱出来。
亚瑟只能对着蒂尼点点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当面对女士时他惯常会带在脸上的淡淡笑容和习惯性礼貌用语让蒂尼更是对他加了更多的印象分，早已经超出了满分的范畴。
“王。”蒂尼带着亚瑟走到了桌子前，她轻轻敲了敲桌面，引来了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低头看手机的人的注意力。
“抱歉打扰你了，这位先生是一个人，他可以和你坐一张桌子吗？”
被称为王的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性，他低着头时只露出了一头乌黑的扎成低马尾的头发。
乍看之下很容易让人误会性别，但亚瑟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就已经很快地在脑海当中形成了一个最基本的印象，这是他常年的职业习惯。
男性，黄种人，根据肤色以及姓名判断很大概率是中国人。
在王抬起头时，亚瑟心中应该会对他有更多的判断，例如他的性格怎么样，可能是具体的什么职业，学历又到了哪个程度……
但当王看了他一眼并露出了一个笑容之后，亚瑟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而那一直闹腾不已的狮子也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像是并不存在一样。
“没有关系。”王微笑着说。
等到亚瑟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坐在王的对面，点完了餐。
这种失神的感觉在亚瑟的生命当中从未出现过，亚瑟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警惕了起来。
王并没有感受到被亚瑟深深隐藏起来的戒备，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和其他偶遇的过路人一样，和亚瑟搭起话来：“你好，这家餐馆很不错，他们的墨西哥卷和墨西哥牛肉都很好吃，你可以尽情地尝一尝。”
“谢谢。”亚瑟礼貌地道谢。
似乎看出亚瑟并不喜欢和陌生人说太多的话，王之后便没有再怎么和他搭话，只是吃着自己盘子中的食物。
在把第一口食物放进嘴里的时候，亚瑟才回想起墨西哥菜的特色来。
酸辣。
而身为五感发达的哨兵，就算他比普通哨兵要强，也不意味着他能够接受墨西哥菜的“熏染”，吐出来的姿态实在太过难看，对面还坐着同样在用餐的陌生人。
亚瑟只能选择忍耐着咽了下去，接下去再也没有什么动勺子的心情，他整个脑袋里都被酸辣味给填满，浑身上下都十分不对劲，连坐在他对面的王叫了他两声他都没心思应答。
“你还好吗？”王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他，“你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你可能不太适合墨西哥菜，它们又酸又辣，你应该尝试清淡一些的食物？”
亚瑟对最后那句话深表同意，为什么脑子一抽会走进了墨西哥菜馆？亚瑟也没有想得通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我没事，谢谢关心。”亚瑟站起身来，拿起自己放在椅背上的风衣重新穿上。
“我已经吃完了。”坐在他对面的王同样站起身来，拿起了一直被放置在身边椅子上的白色大褂，“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向你介绍一家适合你的餐馆。”
亚瑟应该拒绝，他和这位王萍水相逢，尽管这个青年有着温暖的笑容和亲切清隽的面庞——这些会让第一眼看见他的人觉得他值得信任，可亚瑟并不是什么普通人，况且不过是寻找一家符合他口味的餐馆而已，这件事不可能难倒一位黑暗哨兵。
但亚瑟点了头：“麻烦你了。”
等跟在王的身后走出餐馆时亚瑟都不敢相信那个点头同意了的会是他自己。
可奇怪的是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同意会是一件错误的事情，这在黑暗哨兵的生活里简直可以用惊悚来形容。
王在走出餐馆的时候穿上了他那件白大褂，亚瑟注意到了他的胸前别着一个证件。
正是制药厂的证件，最上面是姓名，写着英文和中文，亚瑟的任务遍布世界各地，使用人数较多的语言他都很，他很快就通过中英文的对应辨认出了青年的名字：王耀。
而姓名下面身份那栏当中“B1-02实验室”很是醒目。
亚瑟也去过几间实验室，里面什么他想要的东西都没有，和其它任何制药厂都没有区别，然而他所去的实验室都位于地面之上，所有实验室的最前面都是楼层数，一楼是A1，二楼是A2……以此类推。
B1分明是负一层。
这下就算亚瑟决定寻找到餐馆之后和这位叫做王耀的青年直接分道扬镳都不可能了，他需要从王那儿打听到更多的消息，如果有可能从他身上暂时将证件拿到手去拷贝一张出来那就更好了。
王耀带着亚瑟来到了一家并不起眼的小餐馆，餐馆里十分干净，装饰简单却温馨，最重要的是餐馆里足够安静，亚瑟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王耀，中午好。”餐馆的主人是一个和蔼的老妇人，她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厚厚的老花镜，在王耀和亚瑟进来之前，她正在织毛衣，当看见王耀的时候，她热情地同他打了声招呼，“这位是你的同事吗？”他们所使用的并不是亚瑟最熟悉以及这个镇子上的人们会使用的语言，而是王耀国家的语言。
王耀同样热情地回应着老人：“中午好，李奶奶，我和他是在隔壁墨西哥餐馆认识的，他不太适应那里的口味，我想应该可以在您这里寻找到合口味的午餐。”
老妇人放下了手里的针线：“他想吃些什么？”
“清淡些就行了。”
亚瑟装作打量周围的环境，实际上王耀和老妇人的对话他都听得懂，外面的餐馆吃饭多少都会多放些酱汁与糖，那能使食物尝起来更加好吃。
然而不知为何，亚瑟就是觉得这位老妇人一定能够带来令他满意的清淡食物，他并非是相信老妇人的手艺，而是相信带他前来的王耀的眼光。
王耀带着亚瑟在角落落座，餐馆里原本就不多的人此时已经用餐完毕，离开了餐馆，另一位本来在后厨帮忙的老人走了出来，清理掉餐桌上的餐盘，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对中国老夫妇开的店，他们并不缺钱，只不过因为儿子在附近的制药厂里工作，他们全家搬到了这个镇子上，在家中闲得无聊，就开了家小店。”王耀坐在亚瑟对面，向他介绍这家店，“李奶奶的厨艺很棒，你可以认真地尝一尝。”
“谢谢。”亚瑟发觉这似乎是他和王耀见面以来说得最多的一个词。
“并不是什么大事。”王耀冲着他笑了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先走了，不打扰你吃午饭了。”
“等一等。”在想好理由之前，挽留的话就脱口而出，亚瑟在心中再度狠狠地皱了皱眉。脸上依旧是礼貌却并不显得十分亲近的微笑，“劳烦了你这么久，你既然已经吃过午饭，我请你喝杯茶当做感谢。”
亚瑟自己喜欢喝茶，但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不喜欢茶这种东西，他们对咖啡、果汁、碳酸饮料又或者奶制品甚至于酒精饮品感兴趣，亚瑟微微顿了顿，刚准备改口，没想到对面坐着的青年睁大眼睛，接着露出一个笑容来：“没想到你也喜欢喝茶？”
“也”这个字彰显了两人相同的爱好，亚瑟忽略掉那隐隐窜上心头的喜悦，既然留住了王耀，那么他肯定要想方设法不显山不漏水地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亚瑟回到汽车旅馆时已经快接近一点，王耀推荐的餐馆的确很符合他的口味，饭菜的味道都十分清淡，却又并非真的寡淡到无法下口，对于并不需要像其他哨兵一样什么味道都不能沾的他而言，的确是一顿不错的午餐。
而王耀也是个十分健谈的人，他的健谈并不惹人厌烦，他会讨论对方感兴趣的话题，会不着痕迹地在话语中显露出赞赏夸奖来，有时候符合时宜的玩笑也更好地活跃了气氛，他是一个极佳的谈话者。
这样的人多半性格极为圆滑老练，长时间的生存才让他们能够练就这样的说话本事。
但王耀却并不市侩，相反他意外的单纯，对于亚瑟拐弯抹角的询问丝毫不做提防，只要不涉及到药厂实验室研究内容这样的隐私问题，他并不介意替亚瑟一解疑惑。
在王耀最后的午间休息时光里，他们还聊了一会儿关于茶的话题，亚瑟意外的从王耀那儿学到了不少。
亚瑟渐渐放下了对王耀的防备，他的任务本就和王耀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王耀正在做的工作也只是药厂表面上的普通工作而已，到时候就算拿到了东西的政府对药厂动手，王耀也只是无辜人士。
亚瑟并不像其他哨兵亦或者向导一样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会用“Mute”去形容普通人，他觉得如果有可能的话，和王耀成为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亚瑟的普通人朋友并不少，再多一个王耀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
亚瑟从床上坐起身，揪住了回到旅馆之后就埋着头像是在生闷气的狮子的耳朵：“你在生什么气？”
亚瑟第一次搞不懂他的量子兽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自从来了这个小镇之后，狮子的智商就像是一下子倒退了好几年，回到了它当年还是幼师——不，它现在比它是幼师的时候还要幼稚。
那些平日里常常会被其他哨兵向导用来形容它的词语，例如成熟、稳重、可靠等等，在此时看来反倒像是笑话一样。
狮子依旧不理睬他，甩着身后的尾巴。
亚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也不愿花费心思去哄这只最近无法无天的量子兽。如果说之前看见那只薮猫他的量子兽显得躁动不安到可以理解，哨兵和向导之间匹配度高时的确会产生莫名的吸引力，而量子兽之间的感觉会比它们的主人更直接。
可今天的那个王耀分明不过是个普通人，别说不是向导了，连哨兵都不是。
并非过分自信，而是黑暗哨兵是站在最顶端的存在，等级压制永远是存在的，亚瑟还没遇见过谁能在他面前丝毫不暴露身份的伪装成普通人。
他的量子兽因为不能接触一个普通人而和他生气？亚瑟愈发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多花些时间和狮子进行沟通，因为他真的是无法理解它如今的行为。
翻了个身，不再理睬那只显得过于失落的量子兽，亚瑟准备趁着附近新住客还没入住的时间把日程表上该有的睡眠给补完。
下午时，亚瑟被新住客的入住声响惊醒，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拿起手机查看通讯录，白天时他就已经使用手机自带的功能扫描过了王耀的那张通行证，那是他借着用餐中途王耀去洗手间时花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扫描完毕的。
小镇上的餐馆除了对着收银部分的方向，其它角度并没有监控器会拍到，而他们坐的地方，没有客人坐在柜台后专注织毛衣的李奶奶也看不清亚瑟的行为。
阿尔弗雷德在接到亚瑟的传讯之后很快发了一张表情图片，亚瑟花费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张表情表示的意思是“OK”。
他愈发觉得自己和差了不过几岁的阿尔之间似乎存在深深的代沟，他无法理解阿尔的生活，阿尔也对他的生活显得不耐烦。亚瑟并不觉得自己是落伍了，他只认为是阿尔太过幼稚从来没有真正成熟过，成年人和未成年人互相不太理解对方的生活方式就包含了理所当然的意味。
两个人虽有那么一些血缘关系，但相处之间与其他同事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虽不是哨兵，但出色的计算机能力让阿尔在后勤部有着一席之地，这次任务行走在外面的虽是亚瑟一人，但是后勤部还是为他准备了不少人手待命，阿尔就是其中之一。
亚瑟在床上无聊地发了一个小时的呆，手机依旧毫无动静，他干脆坐起身来，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了一包茶叶，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水。
所有的饮料当中，只有这种清淡的茶叶他还能够忍受，时间一长，他反倒爱上了这种微涩的味道直冲脑海的刺激，这让他格外的清醒。
宾馆的烧水壶烧出来的水里面总有股怪味，在来到这里的当头亚瑟就重新买了一个新的烧水壶，并里里外外清洗了个遍。
冲泡了一杯热茶，亚瑟拉开椅子，借着午后窗户透进来的明亮光芒读起了一本书，这是他为数不多极为喜爱的消遣时光的方式。
狮子总算是消了气，又或者它压根忘记了自己之前在生气，陪着亚瑟一起睡了几小时后，它重新恢复了活力满满的状态，当亚瑟在看书时，它抬起上半身，将自己的两只前爪放在了亚瑟的大腿上，并随后将脑海也搁置了上去。
亚瑟伸手替它理顺鬃毛，大手顺着毛皮的方向抚摸，狮子很喜欢主人这样的行为，它舒服得直打呼噜，身后的尾巴像是犬科动物一般左右快速摇晃起来。
亚瑟以为天黑之前阿尔那边是不会有成果了，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只是感叹他又得在这个小镇上浪费掉一天的时光。
但也不是什么坏的体验，当亚瑟想到王耀时，他对于这个小镇的厌恶感消散了不少，或许他可以留一下王耀的电话，等到任务结束之后在假期邀请他去自己的小农场做客。
毫不犹豫地在心中把王耀写进可邀请至小农场的姓名名单，亚瑟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到底是有多不对劲，已经将小农场标上“家”的标志，至今能够被邀请去做客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但不过第一次和王耀见面，他在亚瑟心中一下子就超过了大部分人的地位。
就在亚瑟啃着干硬无味的面包时，阿尔的消息传达了回来。
在接收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亚瑟第一时间屏蔽了所有来自于阿尔的消息，这是他的习惯，每一回当阿尔做出什么成果之后他总喜欢狠狠地炫耀一番，像是小孩子拿到了所有人里最漂亮的糖果一样。
亚瑟并不想自己的手机消息那一栏被阿尔塞满。
既然通行证已经到手，亚瑟毫不犹豫地穿上了外套，这回他放弃了看上去十分有型的风衣，而是选择了方便行动的短皮夹克，原本被风衣遮挡住的战术腰带全部露了出来，腰后挂着的各式武器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最后亚瑟从自己的行李箱中像是变魔法一样掏出了一件白大褂穿在了最外面。
亚瑟从旅馆翻出去时又见到了那只薮猫。
这回薮猫连视线都懒得分给他和狮子，也不再眺望夜色，下巴摆在前爪上，两只又圆又亮的眼睛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和薮猫不同的是亚瑟停住了脚步，他并没有直接翻过围墙，而是在围墙上坐了下来，坐在了薮猫身边，距离它不过半个手掌的距离。
然而薮猫依旧安安静静地趴着。
狮子在围墙下面转了两圈，最后做了和他主人一样的事情，它跳上薮猫另一边的围墙。
围墙的厚度让狮子有些不太舒服，但它待过的不舒服的地方多了去，它在上面保持住了身体的稳定，并牢牢盯着那只薮猫，它裂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身体呈现出紧绷的状态。
在发觉亚瑟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对它表达出阻拦的意思后，它向前迈出了一步，就像是准备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准备一口咬断薮猫的脖子一样。
但它并没有那么做，在靠近薮猫之后，狮子闭紧了自己嘴巴，身体上的肌肉依旧紧绷着，它轻轻地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薮猫的脑袋。
薮猫依然闭着眼睛，没有表达出任何反抗或是不同意的意思，这让狮子顿时兴致盎然起来，它得寸进尺地伸出舌头想要舔薮猫身上的毛，但在第一下之后，薮猫抬起爪子压在了它的脸上，阻止了它试图用口水淹死自己的行为。
狮子只能遗憾地在喉咙里咕噜两声，重新选择与它互相摩擦皮毛以示亲近。
亚瑟吹了一会儿夜风，然而小镇的空气一如往昔的让他不舒服，他从围墙上跳了下去，对着狮子小声地吹了声口哨。
狮子很是不舍，它恨不得把自己涂上胶水黏在薮猫的身上才好，但主人的召唤是不得不遵从的，它依依不舍地跳下了围墙。
亚瑟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狮子走一步回头望一眼的姿态，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知道今天不再阻止狮子的靠近是否是个好主意。
就在狮子的眼神愈发委屈巴巴的时候，薮猫像是终于忍耐不住注视，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这是亚瑟在见到薮猫之后它第一次离开趴着的围墙。
薮猫弓起身子，贴着狮子转了一圈，最后蹭了蹭它的下巴，这才重新回到围墙上趴回原位。而狮子一下子精神饱满起来，也不再回头盯着薮猫再三观望，它跑到亚瑟腿边用脑袋顶着他，催促他快点带自己去完成任务。
亚瑟开始怀疑狮子还算不算是自己的量子兽。
实验室所在的办公楼里还有几间窗户亮着灯。
亚瑟熟门熟路地从一间黑灯瞎火的办公室摸了进去，沿着安静的安全楼梯一路向下。
药厂里晚上时会有保安巡逻，和其他药厂的保安配置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亚瑟还和这家保安公司打过交道，里面的确有不少退伍老兵，然而几乎都不能在亚瑟手下走过哪怕一招。
一楼的所有门都被锁住了，因为楼里还有人在办公，只在最侧边留了一道小门，那里是保安重点巡逻的地点之一。
但和亚瑟无关，他并不需要出门。
这栋楼很高，自然会有电梯，里面的电梯亚瑟也坐过，可是B1是一个小型的地下仓库，并没有实验室。
进去之后亚瑟避开了电梯里摄像头，那个角度只能照到他的后脑勺和下巴，压根看不清楚他的脸究竟长什么样子。
只要不出事，一般也不会有人去翻查这些电梯录像，坐在监控摄像头前的保安也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发现是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也就没有多加在意。
亚瑟掏出手机，用阿尔发过来的东西刷了一下电梯。
电梯向下落去，在到达B1层时，它的前门没有打开，相反打开的是背后那看上去完全像是电梯厢的墙壁。
亚瑟不动声色地走出电梯，放慢脚步用最快的时间打量了一下B1层。
这一层共有六到八个实验室，其中两个还亮着灯，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亚瑟刚刚闪身进入一个黑着灯的实验室，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两个人走路的脚步声。
亚瑟立刻弓起身子躲进了背对着门口的实验桌下面。
“下面还有地方？”这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嘘。”这是一个轻柔的女声，“王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你不要透露出去就好。”
亚瑟一下子就知道了最先说话的那个人正是白天和他见过一面的王耀。
实验室的灯光被打开，亚瑟屏息，通过对门口两个人的脚步呼吸对话声很快就准确判断出了两人在实验室所处的位置以及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王耀的走路声很轻，他好奇地询问着：“是和政府有关？我们这些不就是和政府合作的实验室，来之前我还签过保密协议。”
“的确这样。”女声回答，伴随着的还有高跟鞋踩踏在地面上稍显尖锐的“嗝哒”响动，“下面存着不少研究资料，还有很多成品，其实关于政府到底想研究什么药物我也是没有头绪，我们能够研究的只是其中某一步骤而已。”
高跟鞋声音越来越近，亚瑟可以判断出她距离自己只有三米的距离了。
高跟鞋停在了亚瑟躲藏的实验桌前面，说话的女人就要弯腰打开实验桌边的柜子，亚瑟绷紧了神经，为了不暴露，只能选择打昏她，但这样一来引起的动静肯定不会小，如果今天任务没有完成，再来时迎接他的肯定不会是这样松懈的戒备。
就在亚瑟准备暴起的前一秒，王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丽娜，你身后的柜子里好像就有。”
女子弯腰的动作一顿，她转过身去，果然在身后的柜子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试剂，她关好柜子，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实验室。
随着灯光的熄灭，实验室中再度恢复了安静。亚瑟吐了口气，从实验桌下钻出，嘴角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容，他伸出拇指抹了抹，让原本微微扬起的唇角重新归于一条直线，一双碧色的眼里若有所思。
亚瑟在实验室悄无声息地逛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可以潜入更下层的方法。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人运送一整批不知道是什么的货物到达搭乘上B1层最角落的载货电梯。
一个小时候之后又有人带着货物上了电梯，在推送货物进入电梯之后，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接着又将视线转开，就好像这一眼对视不过是偶然间的目光相碰一样。
亚瑟计算着距离。
两人在中途时卸过一些货，直到低层这才把所有的货物全都推出来。
地下总共至少有五层的距离，而且每一层并非楼上普通楼层的距离，相反是极大的高顶棚仓库才会有的距离。
一手拖着一个昏迷过去的人，亚瑟直接手上用劲拧开了一个小集装箱的锁，把他们丢了进去。
整个一层楼因为地面和天花板之间距离的过大，哪怕堆满了东西都显得有些空荡得可怕。
亚瑟眯起眼睛，躲在阴影中打量起了这层楼来。
高大的各色集装箱散落在地面上，不少地方则堆着深棕色纸箱，吊车正在工作，搬运着各种各样的货物，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四人一组按照不同路线在整一层楼当中巡逻着。
而顶上和角落里闪烁着的红点是全角度旋转中的监控器。
亚瑟先将精神全部集中在视觉上，之后转为听觉，前后总共花费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在脑海中构建出了整一层楼基础的3D图像。
哨兵的只觉告诉亚瑟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他在换了好几个地点进行仔细侦查后不得不承认很有可能是过于哨兵过于敏感的五感在作祟，在他所有的判断当中，这个地点并没有任何值得他提高警惕的地方。
亚瑟并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个地方会被某个政府定义为S级任务，需要动用到他这个黑暗哨兵。
在各种法律条文逐渐趋于完善的情况下，现在很少会有野生哨兵与向导出现，这也就意味着大部分的哨兵向导是为公会服务，这些雇佣兵中出现哨兵亦或者向导的几率可以说低到千分之一。因此哪怕这里的雇佣兵哪怕数量庞大，也不可能是普通哨兵的对手，更何况黑暗哨兵，那真的是大材小用。
亚瑟小心地躲过巡逻的雇佣兵和旋转的监控探头，将自己完美地隐藏着各个阴暗的角落当中，借用黑暗掩盖自己的身形，无声的脚步更是他潜入的得力助手。
每前进一段距离，哨兵的本能就帮助亚瑟勾勒出更加完善的前方地图，这让这个监控保护严密的地下仓库在他眼中犹如无人之境。
终于，亚瑟的视线里出现了他此次的目标。
集装箱的尽头是一间雪白的房间，从玻璃门望去隐隐可见其中不停运转的电脑，屏幕上各种数字与资料令人眼花缭乱。
将这个场景与政府提供的资料在脑海当中快速匹配，亚瑟很快就确认了这个地方正是目的地，他需要窃取的资料就在最中央那台弧形大屏电脑当中。
然而那个地方太光亮了，完全没有可以隐藏的掩体，门口一左一右各两个雇佣兵守卫，左右两个摄像头也固定方向照射着玻璃门。
只要惊动了雇佣兵或者是被拍到，迎来的肯定会是一场恶战，亚瑟倒不怕战斗，但是却怕这些人狗急跳墙直接毁掉资料。
看来他需要想好不惊动任何警报进入那间房间的方法，亚瑟开始仔细回想起整间仓库的构造，能不能暂时切断电源。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仓库顶上的灯光猛地闪了闪，仓库骤然之间陷入了黑暗。
周围全都是雇佣兵们的大呼小叫，亚瑟闭上了眼睛，将精神集中在听觉上，借此躲过了门口的雇佣兵，像是一道风一样无声无息进入了屋子当中。
他插好接取任务时就下发的U盘，U盘闪了一下，专门为这次任务准备的U盘带着一个小小的电子屏幕，屏幕上隐隐透出了蓝光。
“解析完成，开始下载……”
按照任务要求所说，亚瑟只需要再等待两分钟即可。
不知道是谁切断了电源，但给了亚瑟极大的帮助。黑暗依旧在持续，眼看着传输只剩下最后几秒钟，亚瑟在心里倒数着。
“5、4、3、2、1。”
他猛地拔出U盘就向往外跑去，就在这一霎那，仓库的所有供电全都恢复了，亚瑟暴露在了灯光之下，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他已经拿到了所有资料，哪怕现在杀出去也无所谓了。
就在他猛地弹跳起身想要夺下一个雇佣兵的枪支那一刻，四周骤然间迅速竖起了一道道透明墙壁，把亚瑟牢牢给关在了房间里。
无数雇佣兵向着这个方向涌来，他们排成长列，端着步枪瞄准着被关起来的亚瑟。
亚瑟狠狠地捶了墙壁一下，除了引来巨大的响动，并没有能够给这道墙壁造成更大的威胁。
“黑暗哨兵……”略显尖锐的嗓音带着得意，亚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亚瑟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人是谁，正是交给他这项任务的某小国政府的一位官员。
那一刻亚瑟就想通了前因后果，对方压根不是让他来做任务，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他，为的则是他的身份——黑暗哨兵。
亚瑟抿紧嘴唇，并没有愚蠢地去问男人他想做什么或者让他赶紧放了自己，对方既然做好了准备，那么他说任何话都显得十分多余。
亚瑟的镇定自若并没有让男人慌张，他为此做好了所有准备，就等着这个黑暗哨兵进入他的牢笼，被他掌控，从此为他所用，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能够压制住这个暗夜的凶兽，他自傲地微笑着：“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亚瑟眯起眼睛，此时的他瞬间同他的量子兽似乎融为一体，他就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雄狮，缓缓露出锋利的爪子：“有向导。”而且肯定不止一个，哨兵的精神力必然地强不过向导，但那是同等级的情况之下，低级向导想要骗过高级哨兵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在脑海里所构造出的地形压根是那些向导想让他看见的，他们对他进行了精神干扰，这才让他没有发现这些隐藏着的机关墙壁。
男人伸出手轻轻拍了几声：“没有向导怎么可能骗得过你。”
男人的手刚刚垂下，本来站在他周围的雇佣兵迅速让开一条通道，从那里缓缓走出了五个人，有男有女，有年少也有年老，但是无一例外的，这五个人都是向导，而离男人最近的那个甚至是一位首席向导。
亚瑟的视线从五个向导身上扫过，他压低了嗓音：“你控制了他们。”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这五个向导眼神浑浊，每个向导身上都有好几个和不同哨兵暂时的精神连接。
男人哼笑一声：“我费尽心血研究出了能够扰乱向导思维的药物，试验了几十次才活下来五个人，他们，将是我控制哨兵的最佳工具，而你，将会是我最强的武器！”
亚瑟咬紧牙关才能控制住喉咙当中溢出的低吼，尽管这五人并不是他的向导，但是对于男人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对向导的伤害依然让他无法忍耐。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镇定吗？”亚瑟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男人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样：“黑暗哨兵要是没有这么一点心里素质，也无法成为黑暗哨兵。”
“不。”亚瑟直接否定了他的答案。
子弹穿过空气，发出轻微的“嗖”一声响。
一个雇佣兵猛地弹跳起身，他正是一个被向导控制住的哨兵，敏感的五感一下子发觉了子弹的到来，他将男人往旁边一拉，这才避免了他脑袋开花，但来势极快的子弹依然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消音AWM……”男人咬牙。
亚瑟这才把他没有说出的后半句话吐出来：“我这么镇定是因为，我还有一个帮手。”
更多的子弹射来，被重重保护住的男人没再中弹，但是外围的雇佣兵却是一枪一个。大狙装了消音器，对方也是一枪一个位置，完全无法判断子弹究竟是从哪个方向飞来。
狙击枪子弹量较少，男人抓住对方上子弹的空隙叫来了更多的雇佣兵地毯式地开始进搜索，并且也不管太多的直接按下了手中的控制器。
早在之前电源被切断的时候亚瑟就猜到了还有一个人在暗处，在和男人说话时，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敏锐的他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暗中晃过的光芒，那是狙击枪的瞄准镜。
在众人被狙击枪打乱阵脚的第一时间，亚瑟就放出了狮子，一人一兽拼尽全力想要从墙壁后突围，可惜为了捉住黑暗哨兵，男人准备做的足够充分，尽管墙壁上出现了许多裂纹，但亚瑟依然没能够从中出来。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亚瑟估算了一下，这道墙壁对他而言并非无敌，只要再多一些时间，他就可以冲出去加入战斗。
但是男人没有给他时间，大量白色的气体被放出，五个向导开始集中对亚瑟的精神图景进行攻击，意图尽快击溃他的意识。
气体让亚瑟手脚发软，身体上甚至出现了结合热的症状，而五个向导的攻击引发了亚瑟第一时间的反击，亚瑟知道大事不妙了，这样下去，他会不会被击溃意识不知道，但是他很可能会经历人生中第一次狂化。
亚瑟拼命抑制着身体本能的战斗冲动，然而精神图景被攻击并不是那么好受，他只能尽全力保护好自己。
为了使自己保持清醒，他甚至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在手臂上划下一道口子。
“这些药剂我可是为哨兵特别研发的，对你下了最大剂量，希望你能好好享受享受！”男人因为肩上的伤口而愤怒，几个雇佣兵正在为他进行紧急包扎，他盯着里面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的亚瑟，感觉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在想起里面被关着的人的身份时，男人更是得意，所谓最强悍的黑暗哨兵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被他拿了下来。
意识逐渐被剥离，亚瑟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就在男人得意洋洋的那一刻，他猛地暴起，用肩膀撞击向透明墙壁。
男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在发现亚瑟被墙壁阻拦回去后，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正待嘲讽几句，亚瑟再一次地撞向了墙壁。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男人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口，当亚瑟抬起头时，他注意到那双碧色的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只剩疯狂和杀戮。
亚瑟狂化了。
男人曾经看过狂化的哨兵，他以为那就是可怕的代表，然而一个狂化的黑暗哨兵告诉了他什么叫做地狱。
血和肉四散开去，亚瑟甩了甩手上的鲜血，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在众人眼中只能用惊悚来形容的笑容。
男人在身边人的保护下紧急撤退，五个向导紧紧跟随在他的身边，然而这五个向导无论如何安抚在亚瑟身上都毫无作用，其中比较弱的一个向导甚至精神图景直接被亚瑟这个哨兵攻击破碎。
“不要安抚他，攻击他，攻击他！”男人现在已经不想再得到什么黑暗哨兵了，他只想赶紧毁灭了这个可怕的怪物。
四个向导拧在一起的磅礴精神力直刺亚瑟的精神图景，然而在到达亚瑟面前时骤然破碎开去，四个向导不约而同脑袋一痛。
“你欠我第二次了。”青年温和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谁！”男人看着身边抱着头和昏迷不醒的向导们，心中恐惧更甚。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惑，五个向导遭受攻击让被他们控制着的哨兵们极为愤怒，但他们却绷紧了肌肉不敢贸然冲上前去，原本亚瑟一个人的压制力就让他们不好受，而现在出现的这个人，他在精神上的压制更是让不擅长精神的哨兵们惶恐不安起来。
一只薮猫从附近的集装箱跃下，它迈着轻快的脚步到了亚瑟脚边卷着尾巴蹲坐下来，悠闲地舔了舔自己的前爪。
“债多不压身，这是第三次。”跟随着薮猫落下的是一个模样清秀的亚洲人，一头黑发扎成了低马尾，身上还穿着制药厂实验室的白大褂。
他一手举着一把标准色涂装的AWM，另一只手按在了亚瑟的肩膀上。
在他出现之后，一直暴躁不安制造了一地鲜血的黑暗哨兵安静得像是从不存在。
温柔的精神力几乎毫不费力地入侵了亚瑟的精神图景，那对五个向导紧紧防守的精神图景对这个年轻向导而言就像是不存在，又或者是他的主人允许向导的精神力这样轻松地进入。
亚瑟站在他小农场的栅栏边，他凝视着遥远天边快要沉下的夕阳，一言不发。
“你的家？”他听见了熟悉的嗓音。
亚瑟回过头，便看见了王耀，还是他们白天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亚瑟向他伸出手：“我知道是你。”
王耀愣了一瞬，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成功算计了他还是他反过来算计了自己，不过这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因为他已经达成了目的。
王耀同样抬起手，握住了亚瑟的手。
向导的屏障迅速为亚瑟建立，恢复了神智的黑暗哨兵和一位精神力深不可测的向导组成的搭档足以应对任何麻烦。
在握住王耀手的那一刻亚瑟就察觉到了自己精神图景的恢复，他几乎毫无副作用的从狂化状态当中清醒了过来。
男人早已经趁着王耀唤醒亚瑟的空档逃跑了，他以为就算亚瑟不撕了王耀，王耀起码也得花费许多功夫，这时间足够他逃出生天。
这个明明是为了捕捉黑暗哨兵所设置的地方对此时的他而言就像是牢笼。
电梯缓缓上升，亚瑟站在电梯门前，像是撕碎纸片一样撕开了电梯紧闭的两扇门。
亚瑟向着王耀伸出手，王耀也并不推辞，虽然他是一个战力堪比哨兵的向导，但他的确还是比不过黑暗哨兵。
亚瑟背着王耀飞快地攀爬着载货电梯旁边墙壁上的扶梯，薮猫和狮子则是并驾齐驱，借着左右两边的扶梯向上跳跃着。
没花费几分钟他们就到达了地面。
AWM已经装弹完毕，亚瑟冲上前去撕扯开了那些阻拦的雇佣兵，而狙击子弹则趁着这个空隙穿过人群，打在了正准备上车的男人腿上。
塔的人动作很快，虽说塔这个组织有时候显得有些顽固不化，但在对哨兵和向导的保护上他们一向十分给力。
王耀的狙击枪早已经卸装完毕重新归入了箱子当中。
亚瑟站在他身边，两个人站在厂房顶上，看着塔的人将所有在场人员控制住，并将那些被男人控制的向导和哨兵第一时间隔离保护起来。
后续的工作和责任追究就不属于亚瑟了，那是塔的事，可惜的是这次S级任务是没法完成了。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夜风吹起王耀黑色的头发，他将箱子拎起，看着亚瑟。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亚瑟保持着微笑，他身上血迹此时已经干了，有些发黑。
王耀笑道：“我以为我伪装得很好。”
亚瑟低头看着不远处，薮猫正趴在狮子的肚皮给自己顺着毛，不时地用爪子抵住狮子的脑袋，阻止它用口水淹没自己，亚瑟收回视线：“你把自己的量子兽放在我面前的时候，大约就没想着瞒住我。”
王耀勾了勾唇角，并没有回答亚瑟这个问题，他换了一个话题：“我救了你三次。”
“想要我报恩？”亚瑟问道。
“我已经拿到了，三次换一样东西，你赚了。”王耀举起那只没有拎箱子的手，那只手的手心里，正躺着一个亚瑟十分眼熟的U盘，“为了骗住你，他们拿的是真的能够解析资料的U盘。”
亚瑟想要伸手去夺，然而王耀反应极快，他猛地收回手往后跳了一步。
“这个不能拿走。”既然是那个男人的资料，里面很有可能有如何控制向导的方法，还有那种能对哨兵造成伤害的气体配方，亚瑟原本是准备将它交给塔的。
王耀猛地凑上前来，热气喷吐在他的耳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还会再见的。”
亚瑟迈出的脚步硬生生收了回来。
在他反应过来时，王耀已经带着他的量子兽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亚瑟站在风中，狮子在他的脚边也趴着一动不动，药厂里塔已经带走了所有涉案人员。
小镇的夜晚恢复了宁静，夜风也多年如一日的干燥。
—FIN—
